《民工》续
刘晓民
第一章
一
2013年4月12日,阿民在江门杜远中心市场上见到鹤山市世运电路科技有限公司的招工启事。招工启事上写有:“每天工作11小时,底薪1250元,免费提供工作衣工作鞋,不收任何押金,伙食补贴120元一月,提供三餐,免费住宿。”觉得条件可以,便填了表,应聘其中的操作员。这天是周五,问知厂里招工的只星期一三五上班,打算下周一去应聘。
周一早上,阿民乘江门—鹤城车在共和车站下了车,花五元搭摩托车至公司面试。因公司里要体检表,面试后又租摩托车至共和医院体检,办了张体检表。
周三上午到公司里签了合同,领了宿舍钥匙。次日上午到公司里的培训室参加培训,知道了工资的算法。平时是7.18元一小时,加班是一点五倍,周六周日是双倍。如果请假,则扣周六与周日的工资。比如你周二请了假,扣周六或周日的。所以阿民觉得请假是非常不合算的。国庆与春节各放假三天,清明劳动端午中秋元旦各放假一天,全年共放假十一天。培训的还交代了厂规,处罚条例,比如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连旷三天做自动离厂处理,扣除未发的工资等等。阿民在公司里的公告栏上,看到一张受处罚的员工的名单,受罚原因是带打火机、烟进车间,在厕所内吸烟,上班打嗑睡等等。
二
最初住在公司宿舍里,被蚊子咬了一夜。阿民是睡在上铺,不方便扯蚊帐,盖被子又太热。第二夜,在凌晨二点多,又被蚊子咬醒了。脸上、脖子、胳膊、手指、腿脚,总共已被叮了十几处,都痒。次日早上问室友,说是风扇不能关。第三夜阿民便整晚开了风扇,但仍有蚊子叮。原来睡前只关了前门,后来把后门也关上,又开着风扇,蚊子便基本没有了。
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下班时间是晚上八点,但早上七点五十以前就要在车间里参加十分钟左右的早会,下班时又要与夜班的交接,在车间里的实际时间为12.5小时左右。而阿民因为对工作还不熟练,推迟了下班的时间,每天在车间里的实际时间为十三小时左右。所以最初几天,下班后回到寝室里,洗澡洗衣之后,都是立即躺到床上去。这天晚上听室友闲聊,一个室友说夜班搞错的也怪到他头上,他不想做了,只是为了那几个钱没办法,他妈开刀用去十几万。阿民听着,有些感慨。他是他娘生病,阿民是父亲生病;他家用去十几万,阿民的父亲还不知要用多少医药费。2013年1月13日,阿民父亲突患脑溢血。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平均的费用将近三千元一天,1月19日转入病房后,才少一些。《反差》中已统计出《民工》在2009年的“月平均实际工资为八九百元”,所以多数民工打三个月工攒的钱,只够阿民父亲在监护室里呆一天,所以多数民工打十二个月工,只能让阿民父亲在监护室里呆四天。而住院期间所用费用,不少都不能报,能报的部分,又只百分之二十几,亲身经历再次证明《成长》上篇结尾所说的“农村医疗保险,等等政策实施后……不尽人意”。阿民父亲病了半年了,现在仍要做长期打算,正如医生当初所说“需要大量的时间与金钱”。
第二章
一
公司里有三个生产厂,阿民安排在二厂的电镀车间。在这个车间里,最初是安排阿民出板。有次送一车(此处及以下皆指W形小手推车)板至三厂的一个车间,车间里的一个职工却说不收。稍后,带阿民去的那个二厂的职工过来,听得阿民说他们不收,在车间里找到一块地台板,要阿民先将车上的板下到地台板上。阿民将板搬到地台板上,还未搬完,说不收的那个职工把车间里的组长喊来了。组长考虑片刻,要阿民将板搬到车上。阿民只得又将搬下了车的板搬回车上。稍后那个二厂的职工又过来了,听阿民说了原委,说搬下去搬下去,把板放地台板上了,你把车拉回去就是。阿民只得又将车上的板往下搬。车间组长看见,便过来了,同带阿民来的那个二厂的职工争论。后来喊来了主管,主管两边的话都听过后,说暂时先放这里。说不收的那个职工与车间组长也就没再多说了。阿民便将车上的板搬到了地台板上。下午是出板到外层车间。外层车间收板的职工发觉一些板放错了位置,要阿民将放错了的板搬回去,这时要阿民出板的职工才过来了。才看看放错了的板,又对照手里的出货单,确认是他们夜班的放错了,收板的职工便未说什么了。次日是安排阿民挂板。板放在养板槽里的水里,要挂到架子上。戴着长袖胶手套挂了一会,板上的滴水把阿民的衣裤鞋弄湿了,车间里一个(姓文的)组长见着,要阿民明天到文员那里拿双防水胶鞋。阿民右眼里不慎溅入了一小滴水,下班后照镜子,眼珠沾水处起了白膜,二个月后,这白膜仍有一点儿痕迹。
二
阿民进厂的第一星期是上白班,月底的这第二星期已改为上夜班,这时是安排阿民收板。也就是将钻孔车间送来的板点数,看编号,然后记录。组长女臣交代说有刮伤、数量不对、混批(一批板里夹杂有不同编号的板)的不能收,又说工单上未签名、有样品字样的,板上有报废的地方的都要问他。之前,阿民听得职工说他喜欢训下属,工作也就谨慎小心,尽量不出错。
4月28日早上六点多,女臣瞟一眼一车板后,对送板的陈说这车料有问题,不能收。陈问什么问题。女臣说料太放多了。又看了另一车上的一批板,说这批板也不能收。又吩咐正收板的阿民同着另一个职工去拖东西。钻孔车间出的板如果没被收完,也是没完成任务,现在阿民去做其他事去了,陈只能干着急。将近七点时,女臣才喊阿民过去收板。七点四十左右,女臣过来问下班以前是否能收完。阿民说收不完。女臣说你收板的速度太慢了。车间里收板的属前处理线,出板的属后处理线,女臣刚走开,后处理出板的根拿了三片板过来。他要出的板里,有一批混批了,混了三片,他要阿民送这三块板到楼下的钻孔车间里去改过来。阿民到钻孔车间,让他们将这三片板的编号改正过来,回到车间里,将这三块板还与根,然后接着收板。此时上白班的已上班,阿民同着白班的又做了一个小时,直忙到九点多才下班。
次日早上七点多时,阿民正忙,一个职工过来,说组长要阿民把XXXXX(一种型号)的工单拿过去。阿民拿了这种型号的工单,送到女臣那里。女臣道:“到XX线喊一个叫XXX的职工过来,我找他。”阿民到XX线,找到那个职工,对他说了后,仍忙着收板。收完板,已到八点,此时女臣来到了车间里。因昨天九点多才下班,阿民便对他说我下班了。女臣道:“都没下班你怎么下班?要与白班的交接了才能下班!”阿民方知自己粗心,太着急了,而且此时员工们都还未下班。稍后,女臣又说开会,要他这个组的员工们排好队,听他说了一番,之后,便散会下班。
5月份阿民是上白班。5月3日,晚上六点多,管后处理的组长国拿了一块板过来,要阿民拿去钻孔车间补料号。那时阿民还不知什么是料号,便说我不知道,又对他说这事要找组长。稍后国又过来了,有点火,对阿民说你未看出欠料号,还说不知道,七点半前就要搞好,又说他非常忙。阿民问清他所说的料号就是板的型号后,便拿了板去钻孔车间改。回到电镀车间时,送板的已送了二车板过来了,这时又见送板的李拉了一车板进车间。将补了料号的板给后处理送过去后,便急忙收板。近八点时,板还没收完,钻孔车间的组长便来找女臣。女臣便冲着正忙着收板的阿民发火,怒道:“天天都这样,我真不知怎么说你!”阿民收完板后,急忙过帐(钻孔车间出的板要阿民过了帐后,他们才是完成了任务)。钻孔车间的组长要阿民以后尽量早点收完板。阿民说拖到现在是因有车板七点半才送来,而在这以前又已经有了三车了。电镀车间的主管在旁边,说以后七点半送来的就不要收了,交给上夜班的。将收的板过完帐,女臣要收货单,阿民将收货单给他。女臣看了一下后,说出板人未签名。阿民说以前的也未签过。女臣说以前是以前。阿民便打电话给出板的陈,陈说他已下班,要阿民找别人签名。阿民没有出板的李的电话号码,估计他也已经下班,此时已过八点二十,不知钻孔车间的组长是否下班,便去找他。阿民收了板后,接下来是同事在机器上磨板。这时同事下班,从阿民身边经过,阿民便问以前收板的是否也要出板人签名。同事说以前安排我收板,我推辞了。阿民同着同事走出车间,遇着女臣,便对他说我(把收货单)拿下去签名。女臣说今天就算了。
青年节这天上午,国拿了一片板来,要阿民去钻孔车间改编号,又说吃饭以前要改好。阿民立时将板拿到钻孔车间,在吃中饭以前将编号改好了。到七点多,国又抱了七片板来,要阿民立时去改。阿民将板抱到钻孔车间,但改编号的职工不在,找到送板的李,将改编号的事对他说了。回电镀车间收了一会儿板,快八点时,到钻孔车间拿那些板,但编号还未改,改编号的职工此时也没空。回到车间里,国听得编号还未改好,说不要把板搞丢了,要阿民抱回了那七块板。
5日早上,在走廊里开早会时,一个职工来得稍微迟了些,女臣责备他未喊报告。那职工说现在还没七点五十,我并没迟到。女臣说列了队了就要喊报告。上午,女臣要阿民用油压车拖了一地台板板到一厂电镀车间。因板码在地台板上不能看编号也不便点数,女臣要阿民将板一批批搬上车,待一厂收板的职工点数后,再将车上的板搬到架子上,并要阿民动作快点(搬)。下午,庭拿来二块板,要阿民立即将板拿到钻孔车间改编号,并要阿民等到编号改好了才能上来。阿民拿着那重约二斤的二块板到楼下钻孔车间,庭也同着阿民来到钻孔车间。因机器坏,庭同改编号的职工闲聊片刻,便回了电镀车间。阿民问知编号一时半会改不了,又要忙着收板,也回车间里。刚到车间,女臣问编号改好没有,阿民说机器坏了,现在改不了。女臣便立时发火,声音非常大,说不管什么情况,要阿民立时下去,等板改好了才能上来。阿民又下去催,最终到另一台机器上改了编号。因耽误了太多时间,待收的板累在一起,快下班时,阿民仍非常忙,这时女臣过来,责备阿民不打扫卫生。阿民看其他职工,有不少都在打扫卫生(每天下班时,职工们都要打扫卫生)。
车间门口挂了二张离岗证。9日早上早会时,副主管谋说职工出车间要带离岗证(主管副主管组长们出车间则不用带离岗证)。有个职工离开了车间,未带离岗证,回来时女臣便责问,并要他在离岗证旁边的登记本上登记了,并记录了离开的时间。阿民看登记本,绝大多数都是写的上厕所。上午,机器旁的地上有些水,女臣要阿民用拖把把水吸干净。阿民用拖把吸了一点儿水后,见另一台机器旁边,一个职工用拖把吸水后,用戴了胶手套的手将拖把上的水拧到排水孔里,便问女臣有没有胶手套。女臣说那是清水,可以直接用手拧拖把。阿民寻思便是水干净,拖把也是脏的,没有用手去拧。中午十二点与下午五点半,阿民去吃饭,回来后,同事去吃饭,阿民便接替他磨板。同事吃饭回来后,接着磨板,阿民仍收板。这天中午同事去吃饭时,机器卡了板,女臣问为什么会卡板,阿民说不知道。女臣斥责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什么?
饮水机有点儿漏水,下面便放了只胶筐,漏的水便聚积在胶筐里。11日上午,阿民正检查板上的刮伤,女臣吩咐阿民倒掉筐里的废水,又道:“今后饮水机下面筐里的水与这周围的区域都归你打扫。”昨天下班时,同事对阿民说他不想做了。今天同事腿痛,脚有点儿跛,到下午,便要请假,但无人替他。副主管芦要阿民帮他一下,阿民早已尽量抽空相帮。
13日上午,国拿了一块板来,要阿民下去改编号,阿民便将板拿了下去。中午吃饭前,又要阿民立时下去催,阿民便去楼下看板改好了没有。吃了饭后,国在车间里看到阿民,又要阿民下去催,说道:“板是你收的,LOT(编号)错了的板也敢收!”阿民于是又下去。想必是钻孔车间改编号的职工见阿民来的太勤,而机器一时又没空,说道:“谁说要我改的,叫他来改。”阿民找到钻孔车间的组长,对他说了有块板要改编号的事,组长说等一会再来拿。
14日,根拿了片改编号的板来,女臣正在旁边,便对女臣说了。女臣便要阿民送板下去改。阿民手里正点数,这批板再点十几片就点完了,口里应了一声,手上继续点数。女臣道:“我说马上去做就要立即去做!听见没有!”阿民只得放弃点数,寻思这批板只能从头再点一遍。次日,女臣要阿民找地台板码放十几批板子,阿民在车间里找了一遍,未找到未放东西的地台板。后来见女臣从楼梯间搬了块地台板上来,便与他将地台板抬至车间中间。稍后女臣在车间角落里腾了块地台板出来,要阿民搬车间中间的地台板与之对换。车间里有机器发出的躁音,女臣又说的含混不清,初时阿民弄不清他的意思,而女臣的态度又非常差。
16日下午,阿民正在登记几批板,女臣拿来一个不大的纸箱,要阿民扔掉。阿民随手将纸箱放在架子上。女臣问为什么放架上。阿民说下班时带出去扔掉(阿民的意思是下班时扔到几米外的厕所旁的垃圾桶里,现在出车间要带离岗证出去且回来后要在离岗证旁的登记本上作记录)。女臣说现在就可扔到后面的垃圾车里。于是阿民只得停止登记,拿了纸箱,扔到十几米远的车间角落里的垃圾车里。下午女臣安排阿民与另二个职工拖一地台板板去一厂。到一厂后,仍是将板一批批搬上车,待一厂收板的职工点数后,再将车上的板搬到架子上。搬了一会,收板的职工说板未放好,三批板就占了(架子上的)大半格。阿民便与另二个职工将他所说的那三批板重新放齐整。
17日上午,磨板的机子换磨刷,女臣安排同事与正检刮伤的阿民去帮换磨刷的职工,以及清洁机器。下午,女臣责备阿民未将已检到的一处刮伤告知他。阿民说当时还未检完,然后就去帮换磨刷的,之后就一直忙。
18日中午,女臣对送板的王说有批板的工单拿错了,要换掉。正抱板上架的王因留神听他说话,手上抱的板有十几片滑掉在地。女臣立时将他责备一顿,并要阿民全检他抱的这批板子,是否有刮伤。下午,又有几车板要检刮伤,阿民比较忙,到下班时还有一车板没收,便交代给了夜班收板的职工昌。
19日上午,女臣对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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